Tuesday, September 05, 2006

光影记忆(五)

2006-01-24

《金刚》唐·吉诃德说,火枪的发明,令懦夫可以杀死英雄。《金刚》讲述的就是一个英雄怎样被一群懦夫杀死的故事。它让我想到吕克·贝松电影里被朋友出卖,被上百名警察围攻,最后被警察从背后开枪打死的杀手莱昂,他的死也同样被赋予了悲剧英雄的色彩。影片的最后,金刚攀上帝国大厦,它将人类的智慧踩在脚下。在它眼里,世上没有暴龙更凶猛的对手,纽约城不过是另一个骷髅岛罢了。面对人制造的战机和子弹,发怒的金刚以为它能用拳头摆平一切,然后和安一起安静地看日落或是日出。然而,它的所有抗争注定要生出悲壮。当它被战斗机击中只剩下一口气时,它望着刚刚升起的朝阳和安,把手放在胸口,然后闭上无比疲倦的眼睛,坠落了下去。彼得·杰克逊用2亿7千万美元完成了他儿时的梦想,也让我经历了2006年的第一次感动,也许是全年最深的。《金刚》的电影原声由詹姆斯·纽顿·霍华德创作,融合了古典交响乐、爵士乐和百老汇歌剧风格的音乐,尽显霍华德的大师气象。美中不足的是霍华德并没有从老版《金刚》中获得多少灵感,在配乐中偶尔加进爵士乐显得过于含混暧昧。在动作场面的处理上,霍华德采用大量的管弦乐铺陈,落入了好莱坞的俗套。

《断背山》早年的《喜宴》和《与魔鬼共骑》,李安就分别尝试了同性恋和西部题材,《冰风暴》和《理智与情感》的成功则说明,李安对西方文化同样有着睿智的把握,到了《卧虎藏龙》时,其细腻恬静的情感,更是让我们认识到了李安的儒雅风范。《断背山》几乎融合了李安以往所有作品的风格,似乎成了他的集大成之作。而事实上,远不至于这些。因为我看的碟片版本是电影节上的评委专用片,翻译的非常糟糕,以至于我始终不能准确地把握影片的很多细节。无奈之下,只得去网上找最好的字幕,终于在第五次翻看某些细节后,我深深地理解了两个人的感情,不禁泪流满面。Jack是委屈的,他首先拥抱Ennis,奉献自己。分开后几年里,一直是他主动来找Ennis,却总等不到热情的回应。他终于忍不住了,他去墨西哥找男妓,甚至还勾引了老婆朋友的丈夫,"I wish I could quit you."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摆脱。他偷偷拿走Ennis染血的衬衫,把自己的衬衫罩在外面,一同挂在衣橱中,仿佛这样就可以永远拥抱住爱人。Ennis是隐忍的,他面对Jack的热情,几乎不敢直视,他第一次要和Jack分别的时候不安到要和他打一架,离开后忍不住扶墙痛哭,他忍受生活却不敢和Jack联系,直到收到Jack的邀请,他强忍兴奋装作喝酒,他不接受Jack一起开牧场的建议,他害怕被别人发现,更怕Jack被人发现后受到迫害,如同自己小时候见到被残害至死的同性恋者,甚至于在听到Jack怎么死的时候,出现Jack是被旁人谋杀的错觉。他隐忍一切,一年中只有和Jack在断臂山的几天才是他真正的生活。断臂山是他的天堂,是唯一可以用来逃避生活、逃避问题的地方。只有在那里,他才会主动地拥抱爱人,敞开心扉露出自己的喜怒哀乐。他自认自己爱Jack胜过Jack爱自己,Jack的提议不过是冲动的不现实的想法,除了隐忍别无办法,只想就这样和自己最爱的人过了此生。可忍到极至他也会痛哭,特别是最终发现Jack把两件衬衫那样摆放的时候他哭到无声,因为这个时候他才知道Jack对他的爱有多深,而他从来没有在Jack活着的时候对他说过一句,我爱你。Ennis把自己的衬衫和Jack的换了个位置,用自己的衬衫拥抱住了Jack的,就像当年分别前的拥抱,只是这一次,没有再见。李安以平和温情的镜头,讲述了一部纯粹美国西部题材的影片。凭借这部影片,李安毫无争议地拿下了第62届威尼斯金狮大奖,成为继张艺谋之后第二位荣登“狮熊俱乐部”殿堂的华人导演。

《艺伎回忆录》艺伎,这个浮世绘一样年头的名词,似乎永远是在置屋和袛园这些地方兜兜转转,但就如富士山、浪花、鲤鱼可以是日本绘画始终不变的符号一样,那些光影流转的舞台,同样白描出小百合浮世绘般的人生画卷。早在影片上映之前,导演马歇尔就承认,要在这部电影里看到纯正的日本艺伎生活,那基本上是扯谈。事实上,好莱坞向来是概念先行,所以甭指望他们能静下心来研究别人的文化。《艺伎回忆录》事实上就是一出打着日本艺伎幌子的好莱坞言情剧。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马歇尔将这个末代艺伎的故事,讲的还是非常有东方意味的,艺伎馆的场景古朴质拙,有着浓浓的东瀛风情。影片在人物服装和造型上与真正的艺伎相去甚远,但却保留了日本生活的细致和淡雅。影片中和风浓烈的艺伎歌舞,虽然少了典雅恬淡的日本风韵,但多了几分动感和奔放,更具有感染力,在情绪上和故事情节更加合拍。章子怡成功完成了对一个不愿屈服于命运的艺伎的诠释,表演可圈可点。最成功的还是影片的配乐,阵容实在是太强大了,作曲是约翰·威廉姆斯,大提琴是马友友,小提琴是帕尔曼。音乐为影片营造了一种哀而不伤的基调,堪称完美。

《佐罗传奇》马丁·坎贝尔同张艺谋一样,是摄影出身,在影像上讲究极致。在英国他拍摄了一系列黑色电影,先后6次获得英国学院奖,其主观影像决定了他走艺术路线的特质。1995年,他用一部惊艳全球的《黄金眼》,一举拯救了那位几尽末路的英国职业流氓。三年之后,他又促成老佐罗与安东尼奥·班得拉斯之间那场著名的面具交接仪式,英雄传奇自此便有了后续。原本以为第二任佐罗会按部就班地挑战暴政,再次锻造一位闪闪发光的尘世英雄,但这次却在《佐罗传奇》中遭遇了暗无天日的中年危机,被老婆孩子弄得焦头烂额。早在这部电影拍摄之初,坎贝尔就承诺此片中将会有更多的动作场面。影片也确如他所言,由维塔打造的超人佐罗,除了炫耀他笑傲江湖的剑术之外,还时不时的罢一个特别酷的姿势,只是CG痕迹过于明显,看起来就像“天外飞仙”。总的说来,《佐罗传奇》仍称得上是2005年少有的几部具有大片气质的佳作,故事虽有些蹩脚可情节依然流畅。配乐和服装设计都沿用原班人马,在风格上深得前作风骨,在踢塌有力的弗拉门戈节奏中,长剑交错裙裾翻飞,漫溢出一派地道的拉丁风情。

《黑社会》尽管没有刀光雪影的残杀场面,也没有装腔作势的冷硬气质,但影片仍然有着触目惊心的凌厉势头。这种凌厉,源于杜琪峰老到的掌控和出色的调度。《黑社会》是发生在现代社会的故事,但杜琪峰似乎有意模糊了时代背景,如果不是高楼、跑车惊鸿一瞥地出现在影片中,无论是黑帮人物的市井生活,还是他们身上朴实到老套的服装,几乎都让人误以为电影的背景是《五亿探长雷诺》中那个黑帮的黄金时代。也许那个黄金时代也根本没有过去,而是以另外的形式延续下来,因为黑帮的传统还在,古风犹存。杜琪峰一心想打造香港版《教父》,他没有去过分追求一种花哨的技巧,而让影片在各方面都显得有些朴实,在看似大拙的画面中却彰显出一份大气。不过,四个小时的《黑社会》被剪成87分钟的《龙城岁月》,不能不说是一个让人遗憾的作品。杜琪峰因为了解前因后果才觉得余韵悠长,但在我看来,也许就像郭忠恕那幅著名的四丈绢画,左首一个小孩,右首一个风筝,中间却画了三丈多长的一根线。

《千里走单骑》和张艺谋之前的诸多作品一样,《千里走单骑》的故事,温情、唯美而意蕴深远,从对父子关系的思考延展开来,对人与人的关系,以及人和所置身的这个社会的关系,进行了一次温情脉脉的凝视。就像记忆中的一样,《千里走单骑》依然涵盖了那些入诗入画的画面,流畅的镜头语言,多元的民族文化符号,还有那些喃喃自语的旁白。在张艺谋的镜头下,云贵高原连天的黄土和郁郁葱葱的植物,都具有了一种时间的灵性,它们会因为一个老人的寻找而焦灼,也会因为一个父亲的眼泪而悲鸣。在民间,对情义的理解,远比那些书本上的文字,电影中的画面平淡,甚至平凡,但那种生活的气质已经浸润其中,成为那些朴实的乡民走路的一种姿势,思维的一种方式。张艺谋借用那出关云长“千里走单骑”的傩戏,讲述了情义的另一种语义。74岁的高仓健还是我们记忆中的那样冷俊,就连风衣的样子,都似曾相识,这是一代人的集体记忆之一。但张艺谋告诉我们故事还有一种讲法,就是英雄老去。影片中的高仓健已经不复我们记忆中棱角分明的样子了,甚至还有一个镜头展示了这个硬汉的哭泣。高仓健老了,英雄老去的美,在于时间,在于记忆,在于那种看透世事的练达和倔强。这一点需要我们用灵魂来品味。

《晚安,好运》每位导演对某种特定事物,都或多或少地有点情结,而这种情结基本都会在处女作里显山露水。乔治·克鲁尼转行当导演后,就充分展示了他对新闻业的极大兴趣。《晚安,好运》讲述的就是美国广播电视之父爱德华·默罗运用新闻纪实评论节日《现在请看》与麦卡锡斗争的故事。默罗的斗争造就了美国新闻史上最具里程碑色彩的一个传奇,“晚安,好运”是这个节目的招牌式结束语,这一语双关地反映出当时美国对新闻传媒和文艺事业的政治高压。这既可以看作是默罗的传记电影,也是揭示美国新闻人与麦卡锡主义斗争的史实片。拍摄这样的一部影片是克鲁尼多年的心愿,因而在每一个镜头里都能感受到他在拍片时饱满的冲动和激情。克鲁尼尽可能地运用了记录片的纪实风格,也许这种黑白画面对普通观众不会产生强烈的视觉刺激,但对那些看惯了黑白老片的人来说,锐利的黑白光影对比,激情澎湃的台词设计和1950年代怀旧的布景服饰,让人备感亲切。这或许不是最好的美国电影,但会成为最重要的美国电影之一。当人们提到美国新闻史,或谈论麦卡锡主义的时候,《晚安,好运》将是一部不得不提及的电影。

《德州,巴黎》文德斯与法斯宾德、施隆多夫和赫尔措格并称为“新德国电影学派四杰”,以拍摄“欧式公路片”闻名,是四位导演中创作主题最鲜明的一个。1983年《德州,巴黎》获得戛纳金棕榈奖,这部作品以集大成的方式把文德斯早期作品的主题发挥到充分的境地。影片节奏缓慢,风格忧伤,男主人公在荒凉贫瘠的得克萨斯孤独寻找的身影,仿佛就是文德斯的精神形象。文德斯说,他拍这部片子,是希望借以摆脱自己在美国受到的精神创伤。整部片子虽然在美国大地上穿行,但主题萦绕的却是欧洲和东方的朴素深情。《德州,巴黎》被称为文德斯“美国化倾向的高峰”,影片所呈现的艺术道路显示着艺术在世界范围内融合交流的雄心壮志。从叙事风格来看,《德州,巴黎》继承了文德斯在《公路之王》中宁静而近乎抒情的笔调,我们可以看到小津安二郎的电影语言被文德斯运用的张弛有力,舒缓、内敛和几乎杜绝使用蒙太奇剪辑成为文德斯公路电影的鲜明标记。现代人游走和不断迁徙在文德斯的镜头下呈现出一种荒芜冷漠的状态,汽车与公路这两种冰冷的“机器”成了隔离人与人之间感情的绝缘体,迁徙、迷航与旅行成为不绝于耳的嗡鸣,这便是文德斯的标签。

《死亡诗社》彼得·威尔是澳大利亚当代电影复兴的棋手。他的电影可以划分为澳大利亚时期和美国时期。1989年,他在美国拍摄了他的代表作品《死亡诗社》,这是一部成长题材的影片,由罗宾·威廉姆斯主演一个教学方法独特的中学老师,他在把学生引导到创造之境的同时,也遭到了保守势力的围剿,最后以一个死亡悲剧结束。“哦,船长,我的船长!我们险恶的航程已经告终,我们的船安渡过惊涛骇浪,我们寻求的奖赏已赢得手中。港口已经不远,钟声我已听见,万千人众在欢呼呐喊,目迎着我们的船从容返航,我们的船威严而且勇敢。可是,心啊!心啊!心啊!哦,殷红的血滴流泻,在甲板上,那里躺着我的船长,他已倒下,已死去,已冷却。”这是基廷老师最爱的诗句,这是基廷老师用来启发自由思想的诗句。影片名为死亡诗社,也许正是借用了向死而生的含义,只有让不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思想,那部分灵魂死去,才能真正把握住属于心灵的那部分生命。开始真实的生,清醒的生,有意义的生。就像电影里的那句台词,“我步入丛林,因为我希望生活有意义,我希望活的深刻,吸取生命中所有的精华,把非生命的一切都击溃,以免当我生命终结,我发现自己从没有活过。”

《卡门》卡洛斯·绍拉在富有西班牙民族特色的节奏中创造着自己的影像作品,西班牙民族热情奔放的火焰精神贯穿在他的一系列作品之中。1981年的《血色婚礼》、1983年的《卡门》以及《魔恋》是绍拉执导的“弗拉门哥三部曲”。《卡门》获得1983年戛纳电影节两项大奖以及1984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提名。这是一部用火热的西班牙舞蹈来讲述“爱与死”的酷烈故事,绍拉以戏中戏的结构形象展示了西班牙一种看得见的爱情精神。弗拉门哥导演和舞蹈家安东尼奥要排练大型舞剧《卡门》,他自己扮演男主角,但女主角始终无法确定,他一直在寻找自己心目中的卡门。在舞蹈学院挑选演员时,精灵般的卡门闯入视野,安东尼奥在排练《卡门》的过程中,上演了自己激情如火的绝望爱情。影片由被称为西班牙弗拉门哥王子的安东尼奥加茨饰演安东尼奥,卡门的扮演者劳拉凭借片中的出色表现一举成名。绍拉根据法国作家梅里美的文学原著《卡门》和法国作曲家比才的同名歌剧改编成了这部西班牙电影作品。这是一部融歌剧、舞蹈、电影于一身的艺术杰作,同时又是展现舞台和生活水乳交融的经典力作。整部影片奔涌着西班牙式的热情、骄傲、自由、欢乐和华美的哀伤悲情,弗拉门哥舞蹈激情四射,让人沉醉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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