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September 05, 2006

光影记忆(八)

2006-03-24

《傲慢与偏见》Pride and Prejudice 简·奥斯汀在小说的开头写到:“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这个开头注定了它的不朽。一见钟情的发生本应是美丽而幸福的,然而傲慢与偏见步步纠结,当聪颖魅力的伊丽莎白遇见傲慢不羁的达西,千回百转的爱情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这场两百多年前的风花与雪月,伴着精致英式下午茶的清香扑面而来,只是因为加入的配料不同,爱情的味道也变得浓淡不一。1939年,劳伦斯·奥利弗和葛丽亚·嘉逊联袂出演此剧,为我们塑造了银幕史上最英俊的达西和最高贵睿智的伊丽莎白,不过遗憾的是,这对英伦演员的黄金组合并没有擦出多少火花,傲慢和偏见我们是看到了,心里曾被奥斯汀轻柔拨动的那根弦却纹丝未动。时隔66年,我们有幸得以在银幕上重温简·奥斯汀笔下的英伦风情。这一次就像是看到了一幅精致的十九世纪英国乡间生活的风俗画,风轻云淡,释然恬淡。影片大部分的剧情推进都由英格兰的乡间生活组成,一场场舞会、一次次欢宴,搭建了整个故事的温婉基调。在这其中又穿插着英国人习以为常的生活细节,下午茶、散步、闲谈……看似漫不经心的生活,却流淌着英式的稳重与精致,让整部影片散发出一股清新和谐的柔美气质。

《卡波特》Capote 作家杜鲁门·卡波特确有其人,大名鼎鼎的《蒂凡尼的早餐》便是根据他的同名畅销小说改编而成,实际上,卡波特最有名的小说就是In Cold Blood,该书被看作是美国文学界非虚构小说(亦称新新闻作品)体系的开山之作,其报告文学式的手法令小说故事显得更加真实。在书中,卡波特以写新闻报道的严肃态度,加上小说家敏锐犀利的心里洞察和想像力,以散文体写法记录了一桩多重谋杀案及其严重后果,资料详实,观点鲜明。尽管书中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诡计或出乎意料的凶手,也没有什么奇峰突起的情节设计,但不可否认,这是一部文学佳作。《卡波特》的故事正是讲述了卡波特创作In Cold Blood时的艰辛心路。不过,《卡波特》的故事并不是卡波特本人笔下的故事,而是根据美国作家杰拉尔德·克拉克德同名传记小说改编,因此比较客观。新手导演Bennett Miller采用类似记录片式德镜头语言,在银幕上再现了作家的创作历程,与正在制作中的卡波特传记片Every Word Is Ture相比,这部独立制片的小制作集结了不少演技派,比如饰演卡波特的Philip Seymour Hoffman,他出色的表演为他赢得了本届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

《别来敲门》Don't Come Knocking 一贯冷酷的文德斯,在《别来敲门》中,终于没有像以往那样让主人公复归孤寂的原点。当然,也没有上演好莱坞大团圆结局的戏码,而是以有缺憾的团圆,成就生活的真实和美好。杜琳拒绝了霍华德重新结合的建议后,情不自禁地吻了他,看来两人离冰释前嫌也不远了;儿子的那声爸爸虽然始终没有喊出口,但是却在女儿的感召下接受了他赠送的汽车;至于女儿,更是将对父亲长久的思念一吐为快,给了他一个深情的拥抱。霍华德乖乖地跟侦探回到了片场,影片最后的镜头是他骑在马上的仰拍,此时的他看起来的确像一个真正的英雄。于是我们知道,流浪者终于归来了。《别来敲门》中的影像风格清新、洗练,蓝天白云、红墙黄瓦一目了然,完全颠覆了文德斯素来偏爱的阴郁影像,对比鲜明的色块仿佛取自凡高的画作。Franz镜头下的影像显得活泼而有生命力,这恰恰暗合了文德斯风格的转变。文德斯在这部含情脉脉的新作中没有像以往那样回避问题,相反霍华德比文德斯其他作品中的人物都要勇敢,至少他敢于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所以《别来敲门》才会更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也许,文德斯只是想告诉我们,锋芒的失去,温情的重生,是要靠勇敢才能换来的。我不禁想问我自己,“我勇敢吗?”

《悲情城市》A City of Sadness 整部影片贯穿着淡淡的思绪,偶尔也会扬起零星的激情,人物之间的情感和历史无法消解的伤痛郁积在整个影像里,在历史与现实之间徘徊着悲情与伤感。一个家族的命运和衰微与历史事件紧密的扣合在一起,台湾本土人和外来人之间的矛盾、全家人和国民党之间的冲突,在平淡的故事里讲述得不动声色。人物之间所有的情感和心绪,于不经意间凋零,而在时光流转中,最后剩下的只能是无声的失语。片中的每个人物都闪耀着自己的尊严与生命力,这是一种在压抑和悲怆下自然流露的光芒,即使有些悲哀,有些怅惘,但生命的质感依旧清晰可见。侯孝贤让中国人充满诗意和厚重的生活环境在影片里显得格外动人,即使是一部在平稳叙述中的悲情之作,依旧氤氲中国传统艺术的意境。侯孝贤轻描淡写地述说着人生的大悲大苦,他说,“阳光底下再悲伤、再恐怖的事情,都能够以人的胸襟和对生命的热爱而把它包容。在那个变动的大时代里,生离死别变得那么天经地义不可选择,像河水涓涓而流。”影片获得中国电影史上第一个重要的国际电影节奖项,1989年第46届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影片金狮奖。

《一一》YiYi 与侯孝贤的乡村影像世界不同,杨德昌的电影总是围绕着城市展开,在《一一》之前,杨德昌的镜头就像一把解剖刀,冷静准确地落在这个社会的病痛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中,无所事事整天东游西荡的中学生小四在刺死喜欢的女孩时脸上的茫然不知所措;《麻将》中,四个秉持着“这年头要出人头地,要动的是脑筋不是感情,要想害别人,就害他动感情”理念的青年在偷蒙拐骗之中流露的残酷与无奈。《一一》则与他的前作完全不同,虽然还是杨德昌最钟爱的城市台北,但对社会问题的尖锐关注却不再是重点,对创口的精密研究也已变成了一种淡定的旁观。因为很多问题是内在的,不可解的。就像NJ的妻子哭述:为什么我的人生这么少,两句话就说完了?就像简洋洋稚气地问爸爸:我们只能看到前面,看不到后面,那是不是我们只能看到一半的东西?杨德昌在多年的愤怒之后,终于看到了悲剧的永恒性,于是愤怒不再,剩下的是对生命瞬间的怜惜。所以最后婆婆的葬礼与片头的葬礼一样静谧,因为在大自然的眼里,一切都是一样的,惟一不一样的是,人的那种看透世情的忧伤。简洋洋在婆婆灵位前说:婆婆,我好想你,尤其是我看到那个还没有名字的小表弟,就会想起你常跟我说,你老了,我很想跟他说,我也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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